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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读者园地]汪曾祺:人世百味,一碗烟火(2019年第36期,总第70期)

作者: 摄影: 编辑:005 审核:审核人参数配置未打开 来源: 发布时间:2019-12-09浏览:

读者协会 陈泊宇)欢汪老,是在一个雨夜,读到他的一段话开始的:

 

“大雨点落在天井的积水里砸出一个一个丁字泡。我用手捂着耳朵,又放开,听雨声:呜——哇;呜——哇。下大雨,我常这样听雨玩。”

 

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。也是这般的暴雨,在屋里静静地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,用手捂住耳朵又松开,就好像有怪物在咆哮一般,玩得乐不可支,笑声惹得小伙伴们都跑过来想要一探究竟,看看我私藏了什么宝贝。

 

忍不住感叹一句:汪老,童心若此。

 

提起生活,大多数人都会说,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,日复一日,毫无乐趣。汪曾祺却从不那样,不谈阳春白雪,文字间那一股浓浓的烟火味儿,淡淡的,却又总是让人读了就放不下了。

 

何立伟这样评价:“他的白话之白,是非常讲究的白,行云流水的白,有着真正的文字的贵气。常人可追他的白,却追不及他的贵气。”

 

他的语言,拆开来看每一句都平平常常,可是放在一起,那么一组合,就有了味道。

 

这样一个可爱的老头的童年,总是充满了乐趣。

 

他会嚼着一根甜甜的草根,枕着草坪,在花园里小憩。偶尔抬头看看天上的云,“那些草便在耳根伸起懒腰来”;他爬上垂柳,歪着脖子看天牛在树枝上转来转去,等它跑到一个合适的地点,用手一捂,嘿,捉住了!看到土蜂从洞里钻出来,他会用一点点湿泥把那个洞封好,在旁边再掘一个,一会儿,它回来了,找到掘的那个洞,钻进去,瞅瞅不对,又出来,在四周大找一气。而这个调皮的小孩子,正在一边笑弯了腰呢!

 

“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,下午剖食,一刀下去,咔嚓有声,凉气四溢,连眼睛都是凉的。”

 

读之好像亲身尝了一样,突然有了口水。

 

搬一张大床放在天井里,横七竖八一躺,浑身爽利,暑气消,看月华。月色五色晶莹变幻不定,非常好看。记忆里,夏天的乘凉,总是和家人一起,坐在夜色里,摇着一把蒲扇,看路灯筛下的阴影慢慢延伸。围绕着的蚊虫嗡嗡作响,似乎在叫嚣着渴望美餐一顿。现在大抵体会不到了。

 

他的文字就是这样,他的人也是这样。不论是顺境抑或逆境,他总能找到乐趣,对生活始终保持热情与淡然,那一种冲淡平和的境界,贯穿了他的一生,不论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,他始终没有放弃生活的希望,始终闪烁着,自己的微光。

 

后来,他考入西南联大,在昆明待了七年。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,天上时不时掠过的不是飞鸟,而是日军的飞机。一不小心,便会是生与死的距离。

 

但就是这样艰苦的岁月,他和联大的学生们却一直用乐观积极的心态处之。防空警报一响,便要撤到别处。他们认为,“躲”字太消极,“逃”字又太狼狈,于是便称作“跑警报”,于紧张中透出一点从容的风度。

 

他们在防空洞里作对联,在驿道边磕松子,吃“丁丁糖”,男女同学趁此机会谈恋爱,待到警报解除,便三三两两地带着几本书,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往回走。

 

在那个时候,学生生活大多拮据,但他从不颓废灰心,大部分时间都在泡茶馆,在茶馆里喝茶,与同学们谈天论地,讨论文学哲学政治历史;或者读书,写小说。他戏称他这个小说家,就是在茶馆里泡出来的。

 

昆明多雨,下起来总是没完没了的,很多人厌烦这种天气,而他却在雨季逛逛菜市场,买买牛肝菌,干巴菌,自己研究它们的做法;他还到莲花池游玩,看密匝匝的绿叶以及被雨水打湿、泡的饱涨了的木香花,一直坐到午后。

 

他得了恶性疟疾,送到医院,体温高达四十度,护士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,他瞪大眼睛,抬高声响,问:“要不要写遗书?”后来治好了,医生规定只能吃藕粉,他像个孩子一样表示不满:“藕粉这东西怎么能是饭呢!”他要求出院,医生不准,他急了,说道:“我到昆明就是来考大学的,明天就是考期”。拖着刚痊愈的身体,执意进了考场参加考试。

 

他说:“活着,就还得做一点事。我们有过各种创伤,但我们今天应该快活。”

 

再后来,他被下放到张家口,和三十几个农业工人同住一屋。工人们打着马锣唱山西梆子,他仍能做到心如止水,照常看书,写文章。回忆时,他只是笑着说:“我当了一回右派,真是三生有幸。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平淡了。”

 

摘掉了右派的帽子,却没有人愿意用他,只能继续种地。那个年头,中国文人历经一场浩劫,有很多离开的,而他却靠着自己的那一点温度,那对生活的兴趣坚持到底。

 

他在马铃薯研究站画图谱,早上掐几把马铃薯的叶子和花,就坐在桌边照着画,悠闲自得,无拘无束。一块马铃薯画完了,薯块就再无用处,就随手埋进牛粪火里,烤烤,吃掉。他还笑着自诩像自己这样吃过这么多种马铃薯的,全国盖无第二人。而到了晚上,就继续在蝉鸣声里读书。

 

那样枯燥乏味的生活,千篇一律的工作,被他过的有滋有味,仿若一盏清茗。不得不说,是他随遇的心境决定了他即便不顺亦能自乐的格局,他看到的不是小我的坎坷,而是更大的世界。那个世界,与我们所处并无不同,只是有了他一日一月,一花一木变得有趣且生动起来。凡为存者,皆是乐之所在。

 

即使遭遇困境,他依旧保持对自然,对人的好奇与热爱,从不马马虎虎地对待生活,坚持读书学习,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。穿透人生的漫长黑夜,前方是他等待了许久的光明。

 

这样一个爱吃爱玩的人,也会有变老的一天。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天衰弱,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达观闲适,或者说,是更加恬淡从容。他爱好广泛,坐在书桌边,不追求什么着意,摊开纸就可以写字;经常画画写意画,并在画上题诗,借以抒抒感慨,发发牢骚。

 

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,不仅会吃,更会做。自己发明了不少菜系,如凉拌菠菜,塞肉回锅油条,“嚼之酥碎,声动十里人”。他给聂华苓夫妇做了几道菜招待,其中一道煮干丝,聂华苓“吃的非常惬意,连最后剩的一点汤都端起碗来喝掉了”。

 

他每天早上起来泡一杯茶,点一支烟,坐在沙发里,坐一个多小时。想一想故人往事,思索一些事情,细节,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。他创作的散文小说,很多便得于此静坐中。“静思往事,如在目底”,是对他,最好的诠释。

 

活到老,玩到老,吃到老,学到老,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条。

 

“口味单调一点、耳音差一点,也还不要紧,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。

人不管走到哪一步,总得找点乐子,想一点办法,老是愁眉苦脸的,干吗呢?

 

是了,这就是汪曾祺。将苦难吞下,却在笔尖用舞蹈轻笔勾勒出人生的酸甜,柴米油盐酱醋茶,人世百味,一碗烟火。在他笔下,从来没有什么哭天抢地,怨天尤人,有的只是一种调子,一种温情。那经历过的一切困苦,都好像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旅行。路上,尽是无限风景。他的一生正如他所说,不管走到哪一步,都在寻找乐趣。他那从容的姿态不仅点亮了自己,也照亮了,我们的人生。

 

他是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。他踏着月色而来,携着白云而归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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